蔡翔任
今天在7-11,我對面的座位有兩個女生並肩而坐,一個短髮一個長髮。她們聽起來是西班牙語系的學生,短髮的正在幫長髮的複習課業,糾正她的發音,偶爾還會教訓一句:「明天就要考了妳還不會?」又不時冷不防大動作地吻了她一下,然後兩人玩玩自拍,再複習功課,然後短髮女再用吻突襲長髮女,而且每次都吻得很用力。
那短髮姑娘又突襲了,還說:「讓他們羨慕一下」,短髮姑娘說:「不要」。我環顧一下,附近座位沒甚麼人,難道她說的「他們」是指我?是,也不是。我當然懂那是一種炫耀,「他們」是泛指她們之外的背景跟觀眾。巧的很,我當時正翻著尼采,讀到了他講愛情。《快樂的科學》第14節,標題是〈一切被稱為愛的〉(Was Alles Liebe genannt
wird)。尼采在那裡說,愛跟貪婪,兩個詞所喚起的感受是多麼不同,但仔細檢查一下,其實兩者沒有太大的差別,都是不斷地把某個新的東西轉變到自己裡面去(immer
wieder etwas Neues in uns selber
verwandelt)。所以,對一占有物厭倦,其實是對我們自己感到厭倦。在這個段落的結尾,尼采暗示了一種超越占有的愛,它的名字是友誼。但誰懂它、體驗過它呢?
有時候愛是炫耀,有時候卻反過來,無需要愛才是炫耀。愛到底是增強一個人,還是削弱一個人?這是的從柏拉圖以來就不斷討論的問題。對《水滸傳》那些梁山好漢來說,男女情愛會削弱男人的氣慨。不過這並非男性文化所特有的,有的女人也會覺得小情小愛會在她們的鬥士形象上產生裂縫。 情愛本來就是兩可的,可是大部分人都需要這種兩可,甚少人可以做到對愛情無可無不可。尼采歌頌著獨身,難道不也是一種高貴的謊言?我們都不是希臘人,蘇格拉底那種「兩個身體中躺著同一個靈魂」的美好友誼,說實在的對我們來說太過玄遠了。
